【道士下山浪江湖】十(荒天下之大谬)

翌日清晨,一大早萧叽叽就被李琳儿叫醒了,毕竟两人是偷闯进来的,不趁
着堡里的人还未全醒赶紧藏起来,让人发现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两人又跑到
厨房趁着厨子不注意,偷偷拿了点吃的填饱了肚子,接下来就一直躲在一个隐蔽
处再不乱走。
  时间过得很快,大概到了辰时的时候,两人虽然离得远,但也已经能听见杂
七杂八的走步声、说话声、喊叫声……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合计了一下,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出去了。
  好在两人记忆过人,在昨晚的东躲西藏中,将这堡里的一大半地方都走了个
遍,现在只需躲着点仆人别让他们看到即可,经过一阵的躲躲停停,两人终于是
到了笔尖堡的宴会大厅。
  只见此时宽阔的大厅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
笑容满面,相互攀谈着,萧叽叽与李琳儿躲到一旁也装作熟识的样子,东扯一句
西扯一句,眼角却是四处观察着会场中的人物。
  只见在大厅中央,有五个年纪颇大的人在相互交谈着,离他们周围的一圈地
方都空了出来,无人敢靠近,显得这几人有些鹤立鸡群,引得萧叽叽两人不由得
看去。
  「哎,那穿着绿色长衣的大叔是什么人,看起来其他几个人都对他很客气的
样子,来头很大吗?」
  萧叽叽望着那中央的五个人其中的一个,好奇地向李琳儿问道。
  「啧啧,偷闯入别人家里,连主人家都不认识,萧大侠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
人了。」
  李琳儿略带戏谑地说道。
  「嘿嘿,我顶多是空前,却未必绝后,哈,原来他就是那个老乌龟谢柏舟,
嘻嘻嘻,你说他要是知道昨晚的家丑会不会气的当场吐血身亡,那可是天下第一
大笑话了,我们是否要去做这个【好心】的告密者。」
  听着萧叽叽的对那谢柏舟的调笑,李琳儿脸红了红却也不答,说者无心听者
有意,这让她不禁又回想起昨晚的那桩【丑事】。
  「咦,要开始了吗?」
  两人转身向大厅中央看去。
  「各位武林同道,多谢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来参加这英雄大会,承蒙玄澄大师
和冲云道长、赵庄主看得起,大会有幸在鄙堡举办,谢某与有荣焉,在此谢某多
谢各位赏脸了!」
  说着那谢柏舟抱拳向场下所有人行了个礼,众人皆口中称道【哪里哪里,谢
堡主客气了】,也是抱拳还了一礼。
  这开场白就让萧叽叽看得发困,这些正派人士虚礼忒的太多。
  「好,谢某也不多占用时间了,我们还是请枯澄方丈来主持大会开始。」
  说着谢柏舟做了一个退让的手势就退到了一旁。
  「阿弥陀佛,老和尚就占着这年纪的便宜,厚着脸皮先说几句话吧,想来诸
位都知道,此次召开英雄大会是为了什么事,近一个月来武林中连续发生命案,
被害的都是成名已久的正派人士,其中有的是在场诸位的亲朋好友又或是师道尊
长,若是一般的江湖仇杀,按江湖规矩,胜者为王,技不如人输了也怨不得他人
,可,唉~,可那净月庵上上下下七十六名全是出家女尼却是有什么罪?修心念
佛与世无争,又能惹下什么仇家?竟,竟是死的如此凄惨,我武林人士只要一丝
善念尚存,便不能容许这大恶人逍遥法外,所以此次召集诸位前来,就是为共同
商讨如何抓住这行凶恶贼。」
  「枯澄方丈,这恶贼到底是谁?我们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场下的一人问道。
  「阿弥陀佛,说来真是惭愧,至今凶手是谁我们还是毫无头绪,唉~。」
  搞了半天,原来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那还开这大会做什么,萧叽叽听罢摇
头暗笑,会场中一时交头接耳,只是说话声都小的很,想是都在推测凶手何人。
  「嘿嘿,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老常我就说几句话吧。」
  场下突然响起一阵笑声,萧叽叽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腰圆肩宽的大胖子,
留着八字须,细长眼,模样颇有几分狡诈之意。
  「这人是不平门的常相,那不平门专管这武林上的不平之事,其实却有多少
冤假错案是出自他们之手的,谁都知道,无聊的很。」
  李琳儿在一旁解说道。
  「哦,常施主难道知道凶手是谁?」
  枯澄方丈问道。
  「哈哈哈,老常哪有这本事,连枯澄大师和冲云道长几位高人都看不出头绪
,我老常就是多长颗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另一桩命案,
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该是和这次要抓捕的恶贼无关,那凶手至今也是逍遥法外
,只是那人来头太大,老常人小力微对付不了他,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请各位武
林同道做主,为马家庄上下一百零七口无辜惨死的冤魂做主。」
  说到后来那常相声音沙哑,颇为伤感,众人听罢又是议论纷纷。
  「阿弥陀佛,马家庄的灭门惨案老衲也略有所闻,只是这也是一起无头案,
却是不知要如何做主。」
  「哈哈哈,天网恢恢,老天有眼,那恶贼怎么样想不到,他杀尽马家一百零
七口时,却有一人未死,他躲在暗墙之后躲过了这场灾难,马少爷,你出来吧,
你来和大伙说说,不用怕,大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常胖子的身后走出一个十来岁的男孩,面带悲愤,眼珠在框里打转,刚
开始大家见他年纪幼小,原以为是哪个人家的弟子,并不在意,却没想到,原来
他竟是那马家庄的少庄主马绍云。
  「各位前辈,请为小侄做主啊!我爹妈死得好惨呀!」
  马绍云说完一声长啸,双膝曲起就要跪了下去,却没想一股暗劲由底下传来
直冲髌骨,使他再不能下跪半分。
  「阿弥陀佛,马少爷无须多礼,死者已逝,请节哀,阿弥陀佛。」
  枯澄方丈轻挥袖袍,轻轻将那马绍云隔空扶起。
  「大师,我全家死的好惨啊,他,他们,唔~~」
  马绍云说着说着却是泣不成声。
  「马少爷你知道那歹人是谁吗?说出来,不要怕。」
  一旁的常胖子劝解道。
  「那日,我躲在那暗墙之中,那贼人并没有发现我,他在和家父比斗时,报
了名号,我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谁?」
  「他说自己便是罗思纹是了。」
  「罗思纹?」
  在场的众人皱眉轻念道,却都记不得武林中有这号人物。
  「这罗思纹好像从来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竟然能一人杀了马家一百零
七口,该是武功不差,有些名气才是。」
  旁边一人疑惑道。
  「不错,小侄时常听家父念叨江湖上的各位高人前辈,却都想不起有罗思纹
这号人,后来等那贼人走了,过了半个时辰才敢出来,地上一片死尸,我爹,我
爹他就倒在血泊当中。」
  「后来马少爷是否有什么发现?」
  「不错,原来那贼人做了恶,恐人不知,竟在墙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马绍云悲愤说道。
  「名字?当时我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人离马家庄不远,也曾去查看,却没
发现墙上有什么字迹啊。」
  远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说道。
  「我怕恶人到时后悔会去而复返,于是将那块墙皮铲下,收藏起来,就躲了
起来。」
  「难怪难怪。」
  马绍云说完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一尺多宽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徐徐打开,正是
那被他铲去白色墙皮,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墙皮上刻着几个楷体小字,字迹中
颇有名家风范,且大小深度均一,显然刻字者是一位内功深厚的用剑高手,那墙
皮写的正是——杀人者谷苏城,众人哗然,转身都往左边角落的一个蓝衣少年望
去。
  「怎会是他?」
  李琳儿惊讶道。
  「怎么了,你认识他?」
  萧叽叽问道。
  「不,我并不认识,只是听我爹提起过这人,说是近年来年轻一代中少有的
高手,剑术高绝,只是为人孤傲,没什么朋友,很少人见过他的样子,至多是听
过他的名字而已。」
  李琳儿解释道。
  「大家看见了吧,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那常相大声喊道。
  「谷苏城你还不一五一十地招来!那马家上下是如何得罪了你,你要这样赶
尽杀绝!」
  常相转头向着蓝衣少年喝道。
  众人从中间分开一条道来,那蓝衣少年肩挑古剑徐徐走来,这时萧叽叽才看
清他的样貌,面容清秀俊朗,身材高挑比之一般的中原男子更有几分狂野的味道
,嘴角微微一笑流露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马绍云见到他时全身战栗,过了好
半响才平复下来。
  「请问贵庄发生命案是什么时候?」
  谷苏城问道。
  「是去年的十月二十三。」
  马绍云猛吸几口气压抑心中愤怒回答道,能否让凶手伏法成败在此一举,他
绝不能自乱阵脚。
  「那就怪了,去年自六月至十二月这大半年我都在西域游历,今年开春才又
踏足中原,如何能在万里之外杀人行凶。」
  「嘿嘿,你说自己在西域,可有人证?」
  常相问道。
  「没有,谷某独来独往惯了,身边没什么朋友。」
  「那就是了,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做不得数。」
  常相轻蔑笑道。
  「小兄弟单凭这这几个字就说是谷某干的,怕是有些牵强吧?就不能是别人
栽赃嫁祸,况且那人自己也说了,他的名字是那罗思纹,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
  马绍云一时哑口无言,答不上来。
  「嘿嘿,他当初说是自己叫那什么罗思纹,想是让马庄主掉以轻心,诈敌之
计,杀光了人做下了这大案子,自然想炫耀一番,墙上刻得才是真名,且这几个
字用剑之巧,可不是一般庸手能办到的。」
  常相在一旁推理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况且你怎都想不到吧,我在那暗墙的缝隙中清楚瞧见
了你的模样,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马绍云激动的浑身发抖。
  「马少爷请把死者身上的伤口要害仔细说出来,大家一听自然就会明白。」
  常相说道。
  「嗯,我爹身上有五处剑伤,致命的一剑是在玉堂穴的下三寸的地方,伤口
大小一样宽窄分毫不差,左肩还有一道伤口,皮开肉绽经络齐根被切断了。」
  马绍云回忆道,后面他又接连说了其他几名死者的死状,众人听罢,这不就
是谷苏城的成名绝技冥灵剑法,听完这一连串的证据、说辞,大家心中都已经信
了八九成。
  「大家请看!」
  那谷苏城话一说毕,肩上古剑出鞘,右手轻抬正好握着剑柄,只见他拿着古
剑,在地上的地砖上飞舞起来,数息功夫,收剑站定,只见地砖上刻着【杀人者
谷苏城】的字样,和那墙皮所写一字不差,只是笔迹却完全不同,地砖上的字笔
走龙蛇,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书写者那放荡不羁的性子。
  「且让老道来说几句话吧。」
  那在中央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冲云道长突然发话,大家伙朝他看去。
  「谷兄弟和老道当年以剑会友,一见如故,彼此相交多年,期间也有书信往
来,刚才见少庄主拿出的那片墙皮,我一看那字便知不是他所写,大家若是不信
,到时可到奚云观一辩真伪,适才见少庄主情绪激动,我不好立时说出,谷兄弟
勿怪啊。」
  没想到连这享誉多年的冲云道长都为谷苏城作证,其他人哪里还有怀疑,谷
苏城对着冲云道长轻轻一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谷某当时在外地也听人说起过这件命案,和马少爷
所说分毫不差,而且听那人将矛头隐晦地指向了谷某,本来心中有气想给他们一
个教训,但转念一想终非上策,只有找出那叫罗思纹的真凶才能还我清白,于是
我明察暗访,拜托辞令仁查找线索,终于是在江西一带抓住了这罗思纹,且他也
已经答应今日会来笔尖堡投案,说明真相,大家大可稍等片刻。」
  谷苏城说道。
  「哈哈哈,适才的笔迹可以刻意为之,你或许在墙上留的字是故意写的和平
时不一样,这个我们就不去管他,当它作废,但此刻我以为你又有什么借口脱罪
,原来是找替死鬼,你说的那罗思纹是否四十来岁,阔脸粗眉,左边有颗黑痣,
如果是的话,你就不用等了,那人在路上遇到我们,竟主动投案说自己就是罗思
纹,哈哈哈,真是天下奇闻,杀了人作了案竟然会主动认罪,我没听他说什么废
话,当场师兄弟五人一齐就把他杀了。」
  常相语带讥讽笑道。
  「常相你欺人太甚!你说杀人的是罗思纹,现在真凶出现在你眼前,你不问
明作案缘由、如何作案,却把他杀了,现在又一口咬定是我谷某人作的案,死无
对证,你又要我拿出证据证明不是我杀的,试问天下有这道理吗?!」
  谷苏城愤怒说道。
  本来无论是真是假,都应先听那清楚再说,却没想到这常相竟然不问青红皂
白,一下就把他杀了,现在又要这谷苏城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不是凶手,杀人
的已经死了,要没杀人的自己说出证明,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那我可管不着,我对事不对人,那冥灵剑法是不是只你会使,马少爷描述
的样貌是你不是,只凭这几点就可断定凶手是你。」
  常相一脸正义凛然地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我要是说出了那罗思纹所使的作案手法,你可别说我打
你脸。」
  谷苏城怒极反笑。
  「欢迎欢迎,我也很想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作案的,这可是比三侠五义还好
看哩。」
  常相一脸戏谑地看着谷苏城。
  「好,诸位看好喽,待会儿会有一个名叫【淳相】的来打他,和这常相长的
一模一样,毫厘不差。」
  众人听罢,全都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
  「哼~」
  常相抱着胳膊讥笑了一声,只见谷苏城在原地转个不停,他速度太快众人看
不清楚,大概转了百来圈才停下,这时大家定睛一看,哪里还是刚才的那个翩翩
俗世佳公子,明明和那粗腰肥胖的常相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孪生
兄弟,只是衣服有所区别,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不同。
  那【淳相】对着常相咧嘴一笑,与他面对面的常相却是一副眼珠子快掉在地
上的痴呆样。
  「瞧好了。」【淳相】大喝一声,双手齐出攻向常相,如此近的距离骤然发
难,就算那常相有所准备也是难以招架,打了个踉跄,绕是他手上功夫不错,几
招对拆过后扳回局面。
  其实他却不知,这【淳相】所用的不过是三成功力,只是想让大家看得明白
,不想他太快败下阵来,两人手上虎虎生风或探或抓,一时斗得难分高下,对拆
了四五十招后才有人发现端倪,这二人所使武功竟是如出一辙,连那走位身法也
是一样的,乍看起来,还以为是对着镜子在演招。
  这时【淳相】突然手势一变一招索命连掌,攻向常相左肋,右手手肘微曲,
左脚踩向巽卦位,右脚划地旋转,以自身为轴,向常相猛攻而去,只见他掌势如
狂风暴雨连环打出,快的看不见影子,这时【淳相】见时机差不多已使出了真功
夫,那常相哪里还能招架,这三十多掌雄厚的连环掌劲尽皆落在常相脸上,一时
打得他眼冒金星找不着南北。
  待得他连转了数个大圈站定,众人一看,不禁哄堂大笑,那常相原来就是一
副肥胖大脸,这时脸上连受着几十下重掌,浑然一个猪头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枯澄大师这时的这一句【善哉善哉】却不知是什么意思,待得好半晌常相才
恢复意识。
  「你说,刚才打你的是我谷苏城还是你那孪生兄弟【淳相】那,大家也都看
到了,那人长得是否和他一模一样,我问你,我刚才使得是不是你们不平门的独
门绝技纯本掌,这本门的功夫你该不会不认识吧,那也就是说,刚才打你的是这
【淳相】而非我谷苏城,那【淳相】若是去杀人,是否也能断定就是你这常相干
的。」
  常相被谷苏城的这几句话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淳相】又摇身一变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的谷苏城,让在场所有人又
是惊叹不已。
  「诸位,刚才我所使的不过是这易容大法的粗浅功夫,只是想告诉诸位,要
想变成另外一人并非没有可能之事,单凭眼睛所见未必是真,我谷苏城别的没有
,硬骨头还有几根,做了就敢认!没做的事休想让老子来背黑锅!」
  谷苏城一语话毕,在场之人皆肃然起敬,心下为之折服,一旁的常相偷偷往
后挪了几步。
  「怎么,冤枉了人,连个歉意也没有,这就想走?」
  谷苏城笑道。
  「我,我,我只是对事不对人,请注意你的态度。」
  常相语带哭腔捂着肿脸夺门而出,众人对着他的背影纵声大笑。
  「叶某人不请自来!谢堡主勿怪!」
  堡外突然响起一声悠扬浑厚的声音,就像在人耳边说话一样,震的人耳膜生
疼。
  「好内功!」
  枯澄方丈心下暗道一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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